《大家古美》杂志自2018年起，由古美路街道社区党群办主办，以纪实特写、口述历史、回忆录、散文、故事为主，围绕社区文化主题，讲述古美人、古美社区的故事，既有生活点滴，也有名家大作。“今日闵行”推出系列选篇，让我们和《大家古美》一起，植根社区、共襄人文。
铁鼠（上）
(资料图片)
一
老鼠是精灵的象征！
村宅上也有一个绰号叫“铁鼠”的人，他的外貌、行动能力、活动轨迹等，都十分对得起这个绰号。真佩服给他起这个绰号的乡党们！
他叫乔治明，论辈分，我叫他叔叔。
他中等个子，长得精瘦，坚实。百十来斤的身子浑身上下看起来都硬邦邦的，就像一副穿上了衣服的铁架子。
瘦削脸，五官凹凸有致，给人坚毅之感。但笑起来，眯缝着眼，给人亲和感。他双手青筋暴突，一双铁杆脚。做起事来，风风火火，谁也比不上他。
干庄稼活，他是老把式。男女社员们割稻插秧，黑压压一片。他是铁杆腰，从不见他站起身子挺挺腰。因此往往第一个上岸。
轮到田头挑稻，只见他快速下田抢好位置，远远地把担绳甩出去，将担钩往地上一插。迈开大步，一手狠抓四个稻把，迅速转身沿担绳一侧垒成剪刀式。仅四五个来回，就把稻担堆得高高的，顺势套钩打结。如此这般，另一头稻担也迅速捆扎完毕，大功告成。
每次大部队挑稻，乔治明都是打头阵。
他是个多面手。农活样样精，就是泥水木匠，他也拿得出手。生产队仓库、知青屋，都是他和几个男社员共同完成。后来还被选进大队五匠组当了大师傅。
他是个赚钱高手，哪门子赚钱，他就往哪儿钻。
自留地培育青菜苗，他从大暑季节就上手，一个秋冬下来，他可以育三茬。每茬都能赚大钱，还带动村宅上家家户户齐上阵。
他也是个捕鱼高手，网捕、钢叉、罩鱼、拷浜等，方法多样。
有次，我看见他在我家宅前的小河拷浜。河水干的时候，只见白花花的鱼儿挤满了水道，看得大家眼馋不已。原来，乔治明在半夜里趁着涨潮，用长竹竿扎着稻把，把内河的鱼儿都捅了出来。
乔治明最拿手的要数摆弄自行车。一辆白铁水管车架的自行车，是他买零部件拼装的。长长的车架，长长的后凳，铁架上还铺一层硬木板。黑铁钢圈，粗钢丝，看看笨重却十分轻巧。原来，他把飞轮、链条摆弄得恰到好处。
自行车装货物，人家装三麻袋，他要装四麻袋，在小路上就能上车。他的车架上按着一条布搭链，里面装着钣手、螺丝刀、橡皮管、补胎用的胶水、内胎条，甚至还有小型打气筒。原来，他夜里常去公路上骑车载客，随坏随修。
宅上人称乔治明：眼睛骨碌碌，身子滑溜溜；一双蟹爪手，门槛精出油。送他个绰号：“铁老鼠！”
二
乔治明的精明是被逼出来的，这要从他的家境说起。
他的父亲叫乔永山，我小时候见过几次。每次他上我家来，总喜欢坐靠窗的那把太师椅。印象中，他的头特别大，剃光头，尖下巴。听说他会骑自行车，经常去上海。新中国成立前当过保长，是地方上的名人。与众不同的是，乔永山的夫人是上海城里人，说一口宁波上海话。人娇小，挺黑瘦，好像还会抽烟。大约在1957年，乔永山突然不见了。听说他被抓到安徽去劳改了，再也没有回家。
乔治明有个兄弟叫乔文奇，比我年长一两岁。我们一起掼牌包，打玻璃蛋，有时也玩“拍犯人”的游戏。但跟乔文奇玩，最怕他患病。他有先天性心脏病，玩着玩着就见他嘴唇发黑，气喘吁吁。
有时也跟乔文奇上他家玩。由于乔永山是小房里的小儿子，他家的房子在一幢面西房子的最北端。虽然只有一间正房，反向面东开的门，倒也独家独院自成一体。上他家要穿过一条长弄堂，还要绕过一大片竹林。
后来终于搞清了，乔永山娶过三个老婆。乔治明是第一个老婆生的，乔文奇是第二个老婆生的。第三个上海老婆带来了一个与前夫生的女儿，小名叫毛囡。
自从父亲乔永山离家后，乔治明就成了一家之主。这非老即小，还带着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病秧子，逼得乔治明不得不削尖脑袋，起早摸黑，变着法子赚钱。养活一大家子真不容易啊！
终于，在20世纪60年代初“三年困难时期”的日子里，约十四五岁年纪的乔文奇因心脏病去世了，当时没有入土的草包棺材安置在离大路不远的田埂上。我上学路过，总是心惊胆颤。
那位姓罗的上海后妈大约也是在那年代去世的。
后妈与前夫生的妹妹叫王文秀，比我大两三岁，和我在同一所中学读书。她是六七届高中生，我是六六届初中生；她是上海城市户口，我是上海县农业户口；她住校，我走读。1968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，我回乡务农。王文秀因是城市户口，就去宁波老家投亲插队了。
从此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。
三
乔治明家境不好，却娶了个村宅上最漂亮的老婆，名叫周顺英。鹅蛋脸，白皙皮肤，身材饱满。嘴里镶一颗金牙，笑起来很好看。
周家在土改时除农田外，还拥有5亩梅园，评了个上中农。家里天井中还养着许多鸽子。父亲周耀祖是个自学成才的木匠，被大队部长期聘用，平时还能干些私活。
乔治明和周顺英两人是自由恋爱，据说是在大队青年突击队里好上的。
那是1958年的时候，村子搞撤并，吃大食堂。农田搞电力灌溉，要修筑大量的土明渠，还要架设一批过河的渡槽，工作量很大。生产大队就组织成立了青年突击队，集中住宿，集中劳动。脑子灵活、会专业活儿的乔治明也被选上了，而且在突击队中身手敏捷，工作特别亮眼。
这一切，让心眼瓷实的周顺英看在眼里，动在心上。又加上乔治明外表俊朗，灵猴般的身材，还能说会道，向心上人献殷勤自然不在话下。集体生活，给了男女独处的绝好机会，乔治明彻底把周顺英降服了，融化了……
据说对这门亲事，周顺英的父母是不同意的。也听说周耀祖从来没上女儿家吃过饭，这事不知真假。但老头平时话不多，特色老头做倔强事也大有可能。
乔治明和周顺英很快就有了个宝贝女儿，取名叫乔凤琴，长得白白胖胖，特招人喜欢。生产队的托儿所就设在周顺英的娘家，周顺英的母亲自然当上了保育员。
同生产队找对象，就有一个大好处：女的天天往娘家跑，就好像没出过嫁；男的也能天天见到老丈人和丈母娘，“爸”“妈”叫得勤，铁石心肠也被融化啦！
乔治明和周顺英接连生了三个孩子。第二个是男孩，叫乔凤平，第三个也是男孩，叫乔凤昌。有了娘家照顾，再加上夫妻俩勤勤恳恳，乔治明挣钱办法多，家庭小日子过得越发红火。人们惊奇地发现，乔治明家突然建起了两间敞亮的平房，小院子又向外扩展了不少。
到了20世纪70年代中期，乔凤琴上中学了，两个弟弟也分别上了小学。听说乔凤琴读书成绩很好，已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。高高的个子，雪白的皮肤，大大的眼睛，人见人爱呐！
但突然传出了乔凤琴患上重病的坏消息，被紧急送到上海市区的大医院治疗。过了一段日子，她终于出院了。不久，又背上书包继续上学了。
但传出话来，乔凤琴的脑子被烧坏了，学习成绩一落千丈。昔日聪慧的大姑娘出现了偶然卡顿的迹象，最终成了一个俗称聪明面孔笨肚肠的普通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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